壳牌中国集团主席的7年：创业树人

林浩光用“创业、树人”四个字总结自己在壳牌中国的7年。他津津乐道的另一件事是他爬长城的次数超过100次。

两三年前，荷兰总理率领一个高级代表团来中国访问。在中国的许多荷兰公司总裁都受到邀请。壳牌是荷兰最大的工业公司，再加上壳牌的第一大股东是荷兰王室的投资公司，身为壳牌中国集团主席的林浩光（Lim Haw-Kuang）自然也在获邀之列。席间，总裁们纷纷抱怨在中国做生意比较难，林浩光却对大家说：“不难，挺好赚钱的。”别人问他究竟，“很简单，你要了解这个市场！” 林浩光说。

林浩光刚刚出任中国集团主席的时候，同事们开玩笑似地对他说：“林主席您这个人挺好，但是您运气不太好。您来这里干嘛？挺苦的。”那时候，壳牌已经从西气东输这个项目中退了出来，在中国的另几个项目也不太顺利，中国区的盈利更是难以令人满意。林浩光回应说：“就是因为有挑战，我才来玩。”

一开始，员工们以为这位新上任的老板会像其他老板一样，喜欢先谈业务发展多大，投资规模多大，没想到林浩光却说：“先来谈投资人才吧，好不好？”在林浩光看来，未来壳牌在中国的发展如果受到限制的话，不是因为资金不足，不是因为机会不够多，“而是我们栽培人才不够迅速。”他对员工说：“我想做两件事，一个是创业，一个是树人。”

对于一个在《财富》世界500强排名中名列前茅的跨国公司来说，谈“创业”是不是有点耸人听闻？林浩光摇摇头： “我们在中国挺小的，创业是很自然的。”2006年，壳牌中国大约有4,000名员工，到去年底，这个数字已经接近2万人，增长了4倍之多。

“其他市场我不了解，以能源市场来说，要么是开放的市场、要么是不开放的市场，要么就是半开放的市场。”林浩光继续对心存疑虑的总裁们说：“不同的市场需要用不同的方法去推动。”比如，对于中国的能源行业，润滑油和成品油就是完全不同的市场，壳牌进入这两个市场的做法也完全不同。

中国的润滑油市场是一个开放的市场，所以“我们百分之百都是以壳牌控股来推动。”2006年9月，壳牌中国宣布以现金的方式收购民营企业统一石化75%的股份。这项收购使得壳牌成为中国最大的国际润滑油供应商。在中国的高端润滑油市场，壳牌有喜力、劲霸等品牌，收购之后，统一润滑油帮助壳牌填补了二三线城市这个空白，并且以摩托车、卡车用润滑油为主。中国是世界第二大润滑油消费国，年消耗量约600多万吨，并以每年10%的速度增长。到2020年，中国的润滑油消费量有望超越美国。

相比润滑油，加油站就是一个半开放的市场。按照中国政府的规定，如果外资持股比例超过50%，在一个地区拥有的加油站数量不能超过30个。林浩光刚刚上任的时候，壳牌中国的加油站少得可怜，因为管理层的想法是“我肯定要控股”。“你要控股的30个加油站干嘛？”林浩光说：“我不要百分之一百的30个，我要好多好多的加油站。”

在林浩光的劝说和坚持下，管理层放弃了控股的想法。通过与陕西延长石油集团的合作，壳牌在陕西和四川运营的加油站已经分别达到88和115座。陕西延长拥有石化产业链的上游，比如油田和炼油厂，但没有下游产业，比如加油站，而壳牌在美国拥有25,000家品牌加油站，在加油站的运营和管理方面经验丰富，壳牌与中方一拍即合。

在天津，壳牌有一个多年的合作伙伴。一开始，壳牌持有75%的股份，林浩光说：“我不要30个加油站，我宁愿拿49%。”这样做的结果，壳牌现在天津运营着68座加油站。 “行动特别慢的话，那也做不了大事。”林浩光说：“在中国，速度是一个很重要的关键。”

林浩光提出放弃加油站控股权这个想法的时候，别人劝他说：“要不要等一等，等一等市场就开放了，你可以自由推动了。”林浩光说：“没有时间等。”在他看来，中国已经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在能源行业中国的机会“比较大”，但是“机会基本上不等人。”目前，壳牌在中国大约运营着700座加油站。

针对开放程度不同的市场，壳牌采用不同的商业策略。在产业链的不同环节，林浩光也有不同的打算。在上游，比如原油、天然气的勘探和开采，壳牌中国的原则是技术优先，“绝对不跟中方竞争很容易采集到的油和气，”而是要进入难于采集的领域，比如非常规气。今年，壳牌把全球第二家非常规气技术中心落户在中国。壳牌中国与中石油在陕西与内蒙古之间的长北天然气项目已进入商业生产。中石油和壳牌还联手在四川进行页岩气和致密气的开发。致密气贮藏在岩石非常细小的缝隙当中，粗细只有头发丝的千分之一。2011年美国能源资料协会(EIA)的报告认为，中国页岩气地质资源量约为145万亿立方英尺，可采资源量36万亿立方英尺，超过美国，位居世界第一。

“做得最大的是煤气化。”林浩光说。但壳牌在中国的煤气化业务也是一波三折。林浩光刚到中国的时候，壳牌已经向中国企业卖了一些煤气化技术许可，并与中石化在岳阳成立了煤气化合资企业。煤气化技术在欧洲市场应用多年，而中国有着丰富的煤炭储备。没想到，这项大家十分看好的技术到了中国竟然变得水土不服。林浩光坦率地说：“我们对中国煤的品种和化学反应不太了解。”现在，煤的配方问题已经解决，有的项目已创造了世界最好的运行记录。壳牌已与中国企业签署了19 份煤气化技术转让协议。

林浩光曾经在壳牌总部负责战略规划。在跟总部沟通的时候，“我说的挺客气，他们能听懂我的话。”林浩光认为壳牌那套全球业务工作方式不能照搬到中国来。“中国不一样，国情不一样。”在林浩光的主导下，壳牌中国建立起和壳牌其他国家都不一样的体系：直接和总部讨论业务的发展。可以“自己拍板”再加上总部的快速响应，是壳牌中国业务迅速发展的主要原因。当工作变得得心应手之后，林浩光给自己一个挑战：壳牌怎么能够成为中国的战略合作伙伴，而不只是中国企业的。“我在这几年大力推动这件事，这不是秘密。”

两年前，壳牌与中石油以各占50%的比例，出资35亿澳元收购了澳大利亚Arrow能源有限公司的全部股份，这是中石油首次在澳大利亚进行煤层气方面的投资。将当地的煤层气加工成液化天然气，然后输送到以中国为主的亚洲市场。今年初，中石油收购了壳牌在加拿大的Groundbirch区块及资产的20%权益，双方将当地的页岩气开采出来之后，通过加拿大的液化天然气工厂进行液化，再将液化天然气送到亚洲市场。壳牌是中国最大的液化天然气供应商，每年向中国石油提供500万吨的液化天然气。

“一个很简单的概念，出产国有资源，中国有市场。最好的合作是把有资源的国家和有市场的国家结合在一起。”林浩光的这些工作也得到壳牌全球董事会和全球CEO傅赛（Peter Voser）的支持。“胆子很重要。”林浩光说：“你要有方向感。”

壳牌和中石油刚刚联手成立了一家全球性的钻井公司。和常规气的开采不同，非常规气的开采需要频繁钻井，数量从几百口到几千口不等。因此，开采非常规气的主要成本就是钻井成本，“我们在钻井方面有很好的技术和专利，而中石油有很好的钻井队伍和制造技术。”

林浩光说：“你把成本，包括钻井和操作都把握起来，这是个天大的事情。”这家合资公司将不仅仅侧重中国市场，而是在全球范围内开拓业务。“合资公司的模式全世界大有作为，为什么你不敢跟人家做呀？”林浩光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别人。

“你说要发展得很快，大家懂；你说要赚钱的发展，大家也听的懂；但是你要健康的、快速的、赚钱的发展，就比较有挑战。”林浩光说：“不管什么挑战都是从人才培养做起。我整天游山玩水。很简单，找懂的人，把工作丢给他们做。”创业、树人，7年来这四个字“没有改变”，林浩光一直“很固执、很踏实地”推动这两件事。从公司的盈利状况来说，“刚开始是一个学习的过程，这几年一直都是盈利的。”

很多年前，跨国公司对中国还不太了解，“我猜现在也有人想进入中国，又怕进入中国。想做一番事业，又怕血本无归。”林浩光的思绪又回到那天荷兰政府的招待会上：“其实，全世界不管做什么项目，都有风险，问题是你是不是可以向前看很多步。”

林浩光热爱登山，每一次登山他都有不同的感受。爬过100多次长城，他认为秋天的长城最美，“枫叶、柿子漫山遍野”。今年农历新年，林浩光去了趟中国秦岭，正赶上一场大雪。虽然带路的是一个有经验的导游，但不到半个小时，他们就迷路了，“东南西北全都是雪。”五个半小时之后，筋疲力尽的林浩光终于走出白茫茫的世界，“挺好玩的。”林浩光说。

什么样的人是成功的领导者？ 

首先要有很好的脑子，有专业知识和很好的分析能力。第二，胆子大。胆子不大，整天在办公室推敲，机会来了又走了，不行。第三，要有一颗爱人之心，不然的话，要领导干嘛？

我们的加油站部门，开始规模很小，员工彼此都认识，像个小家庭一样。这个部门发展得特别快，我开始有一点担心：我们发展得太快了，小家庭的爱心还在不在？有一天，我收到一封邮件，我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壳牌对安全特别的重视。这天，一个加油站的员工在上班的路上发生车祸，不幸过世了。加油站业务的总监在第一时间给大家发了一封邮件，第一句话就是：“我们的安全记录被打破了”，等等，最后才说对死者家属表达关怀的话。我一看这个邮件，把我气坏了。我说我们应该第一时间说的跟这个记录没关系，应该第一时间说的是我们帮助这个遇难者的家属。

你有一颗爱心的时候，你什么事都可以做的了，后面一大堆人跟你做事。但是你变成一个机器人的话，你问题就大了。

壳牌重视不重视环保？百分百重视。壳牌重视不重视安全？百分百重视。我问他们为什么要重视安全？他们说必须的。我说为什么是必须的？大家说不上来。我说安全是很简单的概念，是个爱心的概念。我爱我，我爱你，你如果用这个概念去想的话，你就了解安全是怎么一回事了。如果安全变成一个统计数字的话，就成问题了。

我经常跟大家说，要做成功的领导，要具备这三点。脑子不好不行；胆子不大，整天躲在后面，机会总是丢掉也不行。最后，不管你多强，我为什么跟你？一个公司，不管你是民营企业还是跨国公司，总有艰苦的时候也有特别好过的时候。你怎么能把公司变成一个大家庭，而且你的爱心要超越自己的小团队，这个说起来很容易，做起来很难。

很久很久以前，壳牌有一个商业标语You can be sure of Shell，这句话包含了很多。

荷兰皇家壳牌石油公司（Royal Dutch／Shell Group of Companies） 

总部：荷兰海牙

营业额：4,844亿美元

《财富》世界500强排名：第1位

公司简介：由荷兰皇家石油与英国的壳牌两家公司合并组成，国际上主要的石油、天然气和石油化工生产商，在30多个国家的50多个炼油厂中拥有权益。油、气产量分别占世界总产量的3%和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