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海子死了。他的死似乎是在为那个时代注脚:理想主义的1980年代结束了。
但无论所身处的现实如何,海子仍在用他的诗句提醒,我们依然可以追寻这样一种可能:“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1989年3月26日,海子在山海关卧轨自杀。在那个黄昏,一个“自由而痛苦的声音归于静默”(西川语)。
“正是黄昏时分/无头英雄手指落日/手指落日和天空/眼含尘土和热血/扶着马头倒下”(《太阳》)。尽管仍有无数的年轻人诵读这些诗句,但一个满怀梦想的时代毕竟结束了。
海子,原名查海生,安徽怀宁查湾人。1979年,15岁的海子携带着一个村里木匠制作的旧木箱进入北大法律系。这一年,电视台开始出现商业广告,皮尔卡丹带着一打法国美女在北京举行了时装表演。海子在中国结束政治磨难的年代里,从边远农村进入了当时思想最活跃的地域。
海子在大学的4年里,中国正处于巨变之中。“全国喇叭到处播都放那首歌:‘属于你、属于我,属于我们八十年代的新一辈’。那女声颤巍巍的,比‘文革’腔调温柔多了,脑门子青春痘还是七十年代的,忽然就新一代了。”(陈丹青语)
1983年,海子从北大毕业分配到中国政法大学工作。从1983年秋季到1989年春天7年多时间里,海子就居住在政法大学新校区。在学校分给他的、常年焚烧着印度香的小屋里,矮身量、红脸膛、头发凌乱的海子写下了《土地》、《大扎撒》、《太阳》、《弑》、《天堂弥赛亚》等一系列作品。“但海子生活在飞翔之中。”诗人欧阳江河说。
西川描述中的海子北京的最后居所洁净如坟墓。门厅里迎面贴着一幅梵高油画《阿尔疗养院庭院》的印刷品。左边房间里一张地铺摆在窗下。靠南墙的桌子上放着他从西藏背回来的两块喇嘛教石头浮雕和一本西班牙画家格列柯的画册。右边房间里沿西墙一排三个放满了书的大书架。屋内有两张桌子,门边的那张桌子上摆着主人生前珍爱的七册印度史诗《罗摩衍那》。
房间里没有电器。海子在贫穷、单调与孤独之中写作,他把收入的大部分寄给父母购买种子、化肥、农药以及供三个弟弟上学。他不谙世事却知道昌平最便宜的誊印店是哪一家。
1980年代中后期,以北岛、舒婷为标志的朦胧诗时代已经过去,诗歌界,包括北岛本人开始重新审视《回答》这类诗,“在某种意义上,它是官方话语的一种回声。那时候我们的写作和革命诗歌关系密切,多是高音调的,用很大的词,带有语言的暴力倾向。”(北岛语)正是在这样的语境里,一种歌唱的、张扬自我理想、弥散浪漫理想摈弃世俗生活的抒情诗开始兴起。海子是此类诗歌的佼佼者。
1980年代正从一个荒凉的漫漫长夜中醒来,是一个富有诗的冲动和精神诉求的时代,是一个在“文革”的废墟上重新为生存寻找根基的时代。海子的诗正是这样一个时代的产物。无论所身处的现实如何,海子在用他的诗句提醒,我们仍然可以追寻这样一种可能:“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