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美国华裔及亚裔研究专家；

    是美国少数族群民权活动家；

    是全美双语教育协会最高荣誉“年会荣誉奖”获得者……

    换句话说：他在美国民权运动史上，在美国推行华语教育进程中，在世界国际华人研究领域里，都占有一席之地。

    他就是，普通的“奇人义士”，出生在厦门的美籍华人王灵智教授。

 
普通的“奇人”“义士”

    初见王灵智教授，是在厦门大学南洋研究院的会议室里，他作为特邀学者为南洋研究院的研究生讲《美国华人移民史》课程。只是他朴素的衣着，和带着几分顽皮似的微笑，完全没有“洋”教授的气势和霸道，让人觉得他实在“普通”。可是当听了他一堂课之后，觉得他实在是位“奇人”。在后来的采访过程中，又感受到他身上的“义士”风范。

从金门、厦门走向世界

    在厦门大学南洋研究院的课堂上，王灵智教授在开讲前先向大家介绍了他的背景，他说一个人的言论立场，都有其动机，都与其出身背景有关。

    王灵智出身于华侨家庭，祖籍金门，其曾祖父在明治维新时期去了日本经商，到了祖父王敬祥手上时，生意做得相当成功，曾是孙中山先生领导辛亥革命的积极支持者。王灵智1938年出生于鼓浪屿，在鼓浪屿校友小学读了几年书，一家人就租住在曾任厦门大学校长的林文庆先生的房子里。1948年在淘化大同酱油厂当经理的父亲被派往香港工作，王灵智跟随父亲移居香港，在香港完成了中学教育。18岁时留学美国，攻读音乐与作曲。大学毕业后，曾先后在霍普科学院研究旧约和芝加哥大学研究院攻中东古代东语言和文学，他通晓英语、法语、德语、希腊语、UGARITIC，HIFFIFC、希伯莱语、腓尼基语、巴比伦语等。1966年转赴加州大学伯克莱分校继续攻读博士学位。

    事业、生活的坦途似乎已明晰地展现在他的面前。但就在此时，王灵智却突然转向了另一条艰难曲折的人生道路，投身于美国少数族群的研究和民权运动中。

 
投身美少数民权运动
 

    上世纪60年代中期，美国反战运动和民权运动风起云涌，王灵智放弃自己的古代中东研究和中东语言专业，毅然投入美国少数民族研究和为华人及亚裔少数族群争取平等权利的斗争行列。

    1968年王灵智在旧金山唐人街发起组织“华埠青年协进会”和“华埠青年中心”。第二年又发起组织“华人就业协进会”。1970年参与组织“华人广播协进”。不久，再参加成立了“中华文化中心”，加入“华人民主党协进会”和协助“三藩市法律援助会”进行控告歧视华人的政府机构和大公司。为华人争取在美国社会中的平等合法权利。1968年到1987年间曾提任《东西报》编辑和主要撰稿人；在此期间还担任过《时代报》专栏作家。在80年代发生的“江南案”和90年代末“李文和事件”中，均有王灵智先生四处奔走呼喊的身影。

    王灵智先生说：美国是讲民主的国家，所以被压迫的族群有机会用斗争争取权利。像“李文和事件”发生后，他曾先后三次向联邦高层官员上万言书，前二次上书对象分别是联邦参议员范士丹、司法部长雷诺，第三次上书美国总统克林顿；同时，他在亚太裔高等教育联合会和亚美研究联合会支持下，领导发起亚裔科学家抵制到美国能源部所属的国家实验室工作的运动；在抵制运动开展以来，王灵智访问了大部分国家实验室，与各实验室高层主管就如何结束实验室对亚裔及女性员工的不公平待遇、如何保证歧视及不公平情况不再发生等实际问题展开马拉松磋商；并致函国会议员詹森和吴振伟，要求国会就国家实验室结束对亚裔科学家的歧视、并肯定他们对美国科技领域的贡献举行听证会等。

    针对美国很多年一直批评中国的“人权问题”，王灵智教授表示，中国过去几年间开始有了自己的《人权报告》，对美国的《人权报告》也有借鉴，但中国人权的标准和美国的标准不同。中国的“人权观念”是以人的生存为基准，从衣食住行多方面来评判，而不是如同美国为代表的西方国家从政治自由和民主选举的角度来剖析。
 

动全美公立学校双语教育
 

    几乎在投身少数民权运动的同时，王灵智先生亦开始他推广双语教育的艰难跋涉。王灵智说，语言和文化最密不可分，如果没有新一代精通中文的人才，美国在情报收集、贸易关系和文化理解方面都将面临日益困难的处境。

    王灵智就是用《美国宪法》中赋予“平等、自由”的精神，批评美国。在20年纪60年代，美国公立学校不准学生讲英语之外的语言，违者会被课以象征性罚款，此举严重伤害了学生的自尊、自信以及对母国文化和语言的感情。1970年王灵智发动一批新移民家长代表3000名家长，向联邦法院控告旧金山教育局“语言歧视”。4年后，经联邦最高法院以9票对0票的表决结果，裁定教育局不为新移民学生提供双语教育为歧视行为。该案件的胜诉为旧金山中英双语教育开启了大门，中文教育的地位获得改善，不仅旧金山学区得以推广双语教育，全美各学区也群起仿效。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王灵智更代表加州大学校长开始要求美国大学协会在高考中，加汉语、日语、韩语和越语考试。经过向年的努力，大学答应并开始亚洲语言考试，鼓励全美中小学开始计划汉语教育。中文与法文、德文、西班牙文同列为可供高中生选修的外语课程设置计划清单，从而使汉语正式进入美国国民教育体系。目前，大量非华裔家长把孩子送到中英双语教学的国际学校，中文课也成为大学最热门的选修课之一。

    2004年2月5日，在新墨西哥州举行的第33届全美双语教育协会年会上，该协会将最高荣誉的“年会荣誉奖”颁赠给王灵智，以表彰和感谢他30年来对推动美国公立学校双语教育的努力和贡献。同时王灵智先生预言，到2050年，英语、西班牙语、华语和阿拉伯语将是全世界最流行的国际语言。王灵智先生认为，不管身在何处的华人，不都应该为自己的黄皮肤、黑头发感到自卑，更不应该为了适应当地族群或政府的某种需求，放弃自已的种族认同而被同化，应该为自己的语言、为自己的文化感到骄傲。
 

成为美国华裔及亚裔研究专家

   
    在投身于改善包括华人在内的少数族群生存空间，抗议华人等少数族群所遭受的不平等待遇的同时，王灵智深入研究了美国少数族群包括华人在内的亚裔族群，并成为此项问题的专家。早在1969年，加州大学伯克莱分校成立了亚美人研究中心，王灵智成为该中心的第一位教师，开设“亚裔美国人史”，“华裔华人史”等课程，并致力于美国华人问题的研究。1975年出任该中心主任。该中心于1978年成立了一间“华人历史图书资料中心”，大力搜集美国华人文献和资料，是美国最大的一间美国华人历史资料中心。1981年出任少数族裔研究系教授兼主任，同时也是国际海外华人研究学会的秘书。1992年王灵智教授在加州大学主办了《落地生根——国际华人研讨会》，广邀世界各地华人研究学者专家前来出席会议。在此会结束时，并积极筹备成立现在世界箸名的《世界海外华人研究学会》对全世界研究海外华人研究职业化奠立重要基地。

    再讲到美国与中国的问题时，王灵智教授讲了一个故事。他说早在上世纪70年代中美建交之前，他曾代表《全美华人协会》到白宫要求卡特总统尽快恢复中美关系时，卡特总统国家安全顾问询问：可否把允许中国人自由离开中国到美国作为中美建交的条件之一？王回答说，太可笑了！100多年的华人移民美国的历史其实就是一部华人反抗排华法案、反抗歧视的历史，从来都是美国要把中国人驱赶出去的。等后来中美关系正常化后，* 到美国华盛顿访问，不知为何，在晚宴上卡特再次向* 提出了这个问题，邓马上回答说：一年2000万够不够，卡特从此没有吭声。也因为他多年主张美中关系正常化，上了台湾当局的黑名单。
 

国内外华人研究存在理论误区
 

    在谈及目前华人领域的研究问题时，王教授尖锐地指出，国内外学者都存在理论上的误区。在西方的史学著作中，早期的理论基础是“用神学解释种族关系”，把其他群族看成是“神的赏赐”；接着是用达尔文的“适者生存、优胜劣汰”的理论，把欺凌弱小族群当成是“胜利者的权利”；后来是在接触对抗中，采取“种族隔离”的方式，美国的“唐人街”就是种族隔离的产物；现在仍然是以“种族主义”为出发点，认为华人不能同化，然后是制定规则不准同化，像世界各地发生的多起“排华事件”都是基于此种理论下发生的。

    而中国的学者在研究华人问题时，基本上都是基于“效忠”的理论：“爱家、爱国、爱乡”，“人在海外，心在中国”，在文化上、经济上、政治上、情感上等各方面“效忠”于中国。在中国出版的的华侨华人研究著作中，90%以上都是“效忠”的延续。

    王教授提出，应当以所在国华人的利益、权益，需要立场等作为出发点来研究华人，而且此项研究应是跨多学科的。首先要了解华侨华人的心态和需要，就要从其著书、小说、诗歌、信仰、人文等多方面着手，像看华人文学，只看华文文学是远远不够的，要看华人用当地语言写作的人文，这就需要懂得多种语言。当问及王教授的“效忠”问题时，他打了个比喻：如果中美发生战争，你将站在那一边？王教授坦然地说：如果美国是正义的一方，他会加入美军打中国；如果中国是正义的一方，他会向美国宣战。总之，谁是正义的一方，他就支持谁！
 

厦门、金门，咫尺天涯望不尽
 

    早在19世纪末，王灵智的祖父重修了位于金门东北对海的老家山后村，建了12栋房子，据说那些精美的石雕是从泉州运过去的。上世纪70年代时祖屋被台湾当局列为文物保护单位，村子就成了博物馆，是台湾人到金门旅游必看的景点。这其中的第一间，在父亲去世后就传在王灵智的名下。

    尽管台湾承认双重国籍，王灵智又有祖屋在金门，但由于在上世纪80年代，美籍华人江南被台湾当局派人暗杀，而作为担任“江南案”调查委员会主席的王灵智教授更是被当局仇恨，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去台湾。后来台湾当局说欢迎他去，并派高级官员全程“陪同”他回了金门老家。当时他就要求从金门直接回厦门被拒绝。当他来到厦门，想搭乘厦金航线去金门时，也被告知不会被允许上岸，只好悻悻作罢。

    王教授说，现在他住在厦门大学，每天隔着窄窄的海峡望着对岸的金门，游泳应该都可以游过去，却不能回乡探亲。总有一天，他要通过正常的渠道，实现跨越金门、厦门的回家之路。虽然还是带着几分顽皮似的笑容，但王教授心中的苦涩，还是隐隐地流露……